Age60s

2008/04/14 17:11

淡水河對面的面天山也有至親長眠

與淡水遙望的觀音山墓園

---且說鄭成功長年征戰在外, 封王後回家鄉掃墓, 一時找不到祖墳, 他將色紙往空中一灑, 風將色紙吹往一席壟起之地, 鄭氏家墳果然在色紙之下. 從此, 每年清明在墳墓之上壓色紙, 表示此為有後嗣之佳城, 非無主孤墳. ---

春分過後15天是清明, 今年的春分因著閏年的關係提前一天. 八里李家三大房(我祖父有三兄弟)親戚聯合掃幕的日子今年落在4月4日. 兒子剛好在台灣, 所以帶他一起掃墓祭祖. 在多倫多長大的他第一次有機會在清明造訪家族的公墓墳地, 也是第一次有機會認識這麼多陌生親戚, 一切顯得新鮮而好奇. 他第一個問題是: 為什麼要把彩色的紙壓在草上?我孤陋寡聞無從答起, 由通曉鄉野軼聞的堂兄弟們代為回答, 兒子與我同時知道了以上典故.

李家祖墳分散在觀音山不同坡地各處, 每座祖墳先後都有雇人整理, 平常就有守墓人將雜草拔除, 從此子孫免去了肢體之勞. 大夥兒只要燒香祭拜, 希望祖先保佑子孫平安發財, 焚燒紙錢後便繼續趕往另一墳地. 兒子在每個墳墓之間追問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. 我將族譜列成一張表, 從民國à昭和à光緒年代往上排列出他能明白的Family Tree. 才發現溯終追遠的祖墳其實僅能上尋到我的前五代. 他的名字是李媽養, 葬在廖添丁大廟邊. 我想跟兒子講述一些祖先往事, 像是跨海來台開疆闢土, 遺惠子孫的偉大事跡. 可是除了爸爸的往事外, 我能對兒子講述的祖先軼事少之又少, 幾乎為零. 而爸爸孤零零葬在美國洛杉磯東郊10號公路邊的森林公墓, 路途遙遠, 平日我們就很少有機會前往探視.  清明時節他是否特別期盼我們的光臨? 我遙望觀音山天際, 心裡想著LA那兒是否也跟這裡一樣春雨紛紛.

不用3個時辰6坆祖墳全部拜祭完畢, 我看著揚起的紙錢灰, 想起前夜的怪夢:

………

[一共3塊1毛7.] 女人用英文說著. 於是我給了她一個2元銅板, 一個1元硬幣, 一個10分, 一個5分, 及2個1分. 但我忘了這些錢是用來付什麼費用? 公路通行費? 機票? 口香糖? 夢裡的行為不必合情合理, 我總是心干情願的接受. 雖有懷疑, 卻像浮光掠影閃過心底不起波浪.

然後……

[你這些錢那裡來的?] 出現另一個穿制服的女人將數張鈔票遞還給我看.

[提款機領出來的, 有什麼不對嗎?] 我邊回答邊伸手接錢. 沒去想到剛才遞出去的是硬幣不是紙鈔. 低頭一瞧只見加幣20元紙鈔僅剩中段, 看起來就像祭拜鬼神用的冥幣.

[怎麼會這樣?] 我猛然醒來, 追憶夢中女人的臉孔卻不可得. 時間是午夜2點. 我躺在床上, 努力回想夢中情節, 希望覓得蛛絲馬跡解釋夢境徵兆.

我珍惜每一個有出現往生親人的夢, 那是唯一可以和他們如在世般相處的機會. 雖然夢境不儘情理, 卻如心愛之物失而復得般寶貴. 有好幾個月沒有夢到外婆,爸爸與岳母了, 偶然回首往事情不自禁時, 總想靜處一室, 讓情緒隨思念崩放.

………………

該下山了, 我回頭看看祖先的墓靜座於眾城之中, 從遠處已經難以分辨出它們是其中那一坆. 除了守墓的人外, 我們三大房的子孫數十人中有誰會在平日臨墓憑弔? 在國外長大的兒子明日之後是否還會記起鄭成功灑紙尋墓的故事?

那是誰的詩了:

南北山頭多墓田,

清明祭掃各紛然.

紙灰飛作白蝴蝶,

淚血染成紅杜鵑.

日落狐狸眠塚上,

夜歸兒女笑燈前.

…………………

安息吧, 祖先們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