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/06/02 22:07
<多倫多公園裡的蒲公英>
< 淺水灣 >
雙連安養院的庭園草坪裡, 生長著類似多倫多的蒲公英, 回加拿大的前一個星期天早上, 看護推著媽媽沿著院區小徑散步. 4月初三芝的山櫻樹上櫻花已不見蹤影, 綠葉爬滿枝頭, 淺水灣過來的海風吹拂不進的院區, 空氣寧靜中清楚地聽見了山雀的啾聲在樹林間傳遞. 一同來探訪媽媽的表弟媳在旁邊落淚, 她因為媽媽不認得人而悲傷難過著. 我心頭一陣緊, 急著把頭別過旁邊, 瞪著從園裡往路旁伸展的黃色小花, 心思飛到多倫多那邊, 滿地遍野應該開滿了蒲公英吧.
年過60的我已經很少有夢, 最近卻兩次連續夢見媽媽, 夢裡的媽媽像正常人一般跟我交談著. 夢中的我不可思議有著清醒的意識, 驚喜之餘不斷詢問自己是否在做夢? 而眼前的媽媽與我沒有交集, 我問著: 有吃飽飯無? 她回答: 去了; 我接著問: 去那裡呢? 她回答: 就這樣啦. 牛頭不對馬嘴的應答使我氣餒, 注視媽媽仍然明亮的眼睛, 腦裡幻想著媽媽像電影裡的失智老人, 偶而會從迷失中清醒, 安慰我脆弱徬徨心靈. 這一刻真的好希望自己又能回到夢裡. 在現實的世界裡我須努力的拼湊殘存的記憶, 才能重溫以往與媽媽的片斷對話. 而夢裡的世界雖虛幻, 與媽媽的對話卻如此真實.
<伊仕曼學院演奏廳>
< Rochester >
女兒畢業演奏會的前一天中午, 彩雲跟我越過邊境來到了Rochester. 初春的R市綠葉扶疏, 樹花綻放. 只是天空一片矇矓灰色, 低壓籠罩下乍暖還寒. 果不其然, 時晴時陰的日子沒過幾天, 風雪來襲, 大地被披上一層3吋厚的棉絮. 我們準備在這裡待上一個禮拜, 卻不期碰上4月的下旬雪. 幾乎被凍得有些狼狽不勘.
從女兒宿舍往外望去, 可以看到遠處住家的屋頂與樹梢隱約錯落. R市景觀與4年前無異, 當年女兒初到大學應試, 心情忐忑; 今年五月就將畢業離開, 卻茫然不安. 4年來, 彩雲與我大半時間待在台灣, 這期間雖然多次往返, 但來去匆匆, 從未認真對R市投予關愛的眼神. 女兒畢業在即, 不禁對這城市依依不捨. 那天偕同彩雲開車沿著湖濱馳騁. 安大略湖水漫漫, 潮水一波波捲起白浪, 我登高地遠眺, 湖面廣闊看不到加拿大對岸, 夏日未到, 海風冷冽, 沿途旅人稀少, 橋斷路未修, 小店關閉景色荒涼. 感覺上我們是不速之客, 闖入冬眠未醒之境, 雖心懷敬畏, 不免有惶恐之意.
(圖片取自網路)
市區邊緣矗立著Kodak Tower, 尖塔伸向天空, 大樓頂端的鐘塔無語, 像是在默默地注視著旁邊流過市區的Genesee River, 又似乎在昭告大眾, 這世間沒有永恆, 繁華會落盡, 榮耀不永存. 這家創立於1901年, 曾經風光顯赫的柯達伊士曼公司苟延殘喘多年終於宣告破產. 是甚麼因素讓一家百年老店從顯赫到一蹶不振? 我很好奇, 也因為女兒的原故(Monica 的學校由柯達創辦人所創立), 我對Kodak懷著婉惜的心情….正思量沒有答案的問題時, 車子已驅近女兒學校 – Eastman School of Music. 原來Kodak Tower離學校這麼近我卻不知道. 四年來從多倫多的家到女兒的宿舍幾乎走同樣的路, 住同樣幾家旅館, 到同樣的超市購物…隔著學校幾條街之外的人事地物我一點都不熟悉, 也從沒有企圖去認識這個都市. 猛然發覺我僅是一名過客, 因著女兒的因緣到此地, 如今因緣將滅, 反而萌生懷念之意. <緣起緣滅?> 還是 <緣起不滅?>, 將來是否還有機會造訪R市? 這一刻我的心因念而糾結著.
< 多倫多 >
今年的春天提前來到多倫多, 4月初綠葉與花朵已逐漸開始從樹苞綻開. 往年這些生命成長過程的喜悅需在4月底或5月初才能享受. 此次回多倫多恭逢其時. 家裡的玄關直通大廳盡頭的落地窗. 窗外是後院, 過去是森林小溪, 再過去是復健醫院的庭園. 每回我從外頭開門進屋, 從4月中旬一眼可以望穿復健醫院, 到5月中旬林葉密佈直撲眼前, 每日景色的變化讓我看得到成長的喜悅. 玄關像是要穿越桃花源的隧道, 帶領我進入綠意盎然的世界.
女兒回家了, 帶回整車家當, 還有對前途的茫然. 老爸看在眼裡疼在心裡, 卻也明白這是成長過程必須經歷的痛. 女兒乖巧才華外露, 從小被捧在手掌心. 一切事務由我跟彩雲代勞. 如今終須決定自己的前途時, 一時不知所措. 其實她可以跟同學一樣選擇留在研究所, 可是2年後仍然必須面對相同的問題. 所以年初她決定要Take one year off時, 雖然說不出一個完整的理由, 使自己和老爸相信休息一年的決定是正確的, 我仍然決定附和她. 女兒6歲開始學琴至今, 過程並非一帆風順, 中間幾次遇到瓶頸或挫折, 結果總能克服困難繼續邁進. 老爸也欽佩她有足夠勇氣才敢選擇用時間去面對無明, 用自醒在另一個起點找到方向. 只是希望女兒能夠知道, 無論如何, 老爸與老媽永遠愛她支持她.
淺水灣與多倫多的春天都已經來臨了, 我望著鄰居庭園裡盛開的牡丹, 不禁深深多吸幾口氣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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